榨菜粢饭团

[古惑仔][山南]扑火 7

一辈子的兄弟……

山鸡撇撇嘴,眼睛里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嘲讽表情,嘲讽他自己。

想起几小时前,夜风里陈浩南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样子,是为了告诉自己这次屯门的事,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明明……自己该高兴的,然而心里却满是苦涩和愤怒。

站在陈浩南的角度,他没说错什么,更没做错什么,他甚至是在示好和安抚的。

可对山鸡来说,简直就像故意拿一根针扎进他心尖儿肉上,扎的他猝不及防鲜血淋漓。

已经不能甘心了,不能劝服自己老老实实只求当一辈子的好兄弟了。

谁都说他鸡爷是干脆利落,没心没肺的主,像是谁也绊不住留不下的野鹞。可他们不知道,他没心没肺的小半辈子里,始终有这么一个人,一言一行都能陷进他眼里刻进他骨里。

山鸡不是个喜欢想太多的人,然而他花在陈浩南身上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却又太多太多了。

弯下腰,山鸡的脸深深埋进自己的掌心。

这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他和陈浩南之间的前路,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头绪。

但现在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屯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虽然陈浩南太过仔细的叮嘱让他有种不被信任的焦躁,但山鸡也并不真的是个傻子,这事有问题。

就像陈浩南说的,从恐龙死在铜锣湾地头开始,这件事就有问题。

只是,山鸡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在哪里。

山鸡带着这种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就一直到了那一天,那一晚。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从头顶凉到脚心,感觉身体里的血管都冻住了,心跳几乎停顿了几秒钟。

像是发梦。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到事发现场的。

只是记得,到了,挤开人群冲破警方的封锁线闯进去,看到那惨状,看到比他早到几分钟的陈浩南茫然而崩溃的样子,才从发梦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山鸡眼里映出粘稠的血红色,腿骨折断从皮肉里戳破露在外面,扭曲的人形。

不过两天前,他们还通过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兄弟说,没什么大碍,叫他不要放在心上,躺两天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到时候,一起拿下屯门。

到时候……

山鸡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的锥子在他脑袋里从内往外扎,扎的他脑壳快要裂开。

瞪大眼睛,看着躺在地上扭曲的尸体,那是他的兄弟,他们的兄弟。

又丢了一个,又一个。

山鸡站在那里,然后他抬起头,恰巧,已经在悲伤里开始崩溃的陈浩南也抬起头。

视线撞在了一起,山鸡几乎想拔腿逃跑,但脚好似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挪不动了。

他能清晰的看见对面的人满腔的悲瞬间转成怒,朝他大步的跨过来,山鸡经不住微微发抖,然后陈浩南的手掐住了他的后脖子。用力的将他掼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大天二的身边。

山鸡丝毫不敢反抗,他不是怕,只是悲哀和悔恨以及其他诸多情绪冲刷着他的神经,山鸡感到自己从灵魂到身体都要被撕裂了。

陈浩南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贴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天二。

“我早说会死人的!我早说过……”

他大声的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痛哭的悲鸣,毫不掩饰的大哭大叫。

山鸡感觉到陈浩南的拳头在他背脊上落了好几下,但一点不疼,哭到崩溃的人语不成句,连力气都丧失了。这痛哭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连将山鸡拖起来揍一顿都做不到。

那么近的看着大天二,他死不瞑目的兄弟,从高处落下导致了内脏的破裂,闭不起的眼睛和口鼻甚至耳洞里都渗出血水,凄厉无比。

山鸡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闭上眼睛,眼泪就流下来。

山鸡也开始哭,但他哭的连声音都不敢发。

有什么资格哭?是他考虑的不周全,是他能力不够,是他被算计了,连累了兄弟。

上一次,他被算计,失去了巢皮。

这一次,又是大天二。

身后,陈浩南凌乱的脚步声跌跌撞撞,他仍在哭泣,毫不掩饰的痛哭。

山鸡知道,陈浩南这一刻是真的崩溃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忘记了铜锣湾揸fit人这个称号,只是一个失去了挚友的伤心人。

在这条不能回头的路上,陈浩南又失去了重要的人。

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恐慌惊怕,山鸡深知他的坚强,但这一刻他也不敢确定……陈浩南是否还能继续熬过去。

直起身,山鸡转头朝后看,陈浩南几乎是被扶着拖着带上了警车。

小弟出了事,老大是要扛的。

结果,还是这样,他弄出的事,他连累死的兄弟,要陈浩南去收尾。

警车开的远了,山鸡才站起来,茫茫然的伸手推开人群,走到下一个路口打了一部车。

山鸡跟去了警局,没有进去,就隐藏在大门外黑暗的角落里,抱着头坐在花坛上,颓废的像个流浪汉。

警局门外的大灯下,山鸡看到淑芬的那个同事,好像听说叫欣欣。

那女老师的表情也是茫然的,看不出情绪,一脸不知道自己为何站在这里的样子,可她还是坚持站在那里等着。

山鸡心头发苦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今晚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该在屯门收拾后续的,但却跟到了这里。

谁能放得下那个人?谁也放不下。

这女老师放不下,自己更是放不下。

看见陈浩南那种崩溃的样子,悲伤脆弱的仿佛揪着人的心,任谁也不能狠心转身离开。

山鸡就等着,等着陈浩南做完笔录出来,看着他买了纸钱买了酒在街上游荡。女老师跟着陈浩南,他就跟在更远的地方。最近那么乱,陈浩南现在又这个样子,万一生番或者他背后的人要继续搞事……山鸡不敢离开。

但他也不敢走上前,上去把已经喝的茫茫然的陈浩南带走。

陈浩南现在大约是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因为看到自己,就会提醒他,是为了什么,失去了大天二这个兄弟。

而同时,山鸡了解他,陈浩南会开始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因为一直以来,陈浩南都是这样做的。

这种时候,他们见到对方,不过是更深的伤害。

所以山鸡只是看着陈浩南醉倒在地,看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扶起他,打了车,把人带走。

山鸡也打了车,跟在后面,目送他们安全进了公寓大楼,抹了一把脸。山鸡感觉到手心里自己的脸是冰冷的,冰冷的甚至有些僵硬。山鸡有些茫然,他也许真的做错了,但如果重新让他选择一次……他恐怕还是会去争。

即使现在,他也不想放弃当屯门的揸fit人,特别是为此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可是,现在该怎么做?

山鸡毫无头绪,他甚至不知道大天二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出的?是谁把阿二供出去的?从头到尾屯门这件事,又是谁在背后插手?基哥?不过是一个墙头草……肥佬黎?虽然恶毒阴险,却也不像有这种脑子。

山鸡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一直想,想到开大会那一天,山鸡还是没能完全想明白。甚至不要说陈浩南,这几天他连包 皮和焦皮都见不到,淑芬又拿了一堆屯门的资料让他背。光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用光了山鸡的精神,实在没有其他精力了。

淑芬说她收到了焦皮的电话,让山鸡只管安心背资料,好跟生番在大会上好好辩论。

山鸡用脚趾头想都晓得焦皮哪敢那么大主意嘱咐他做事,到底是替谁传话山鸡心知肚明,不过他也开不了口问陈浩南这几天在干什么,现在怎么样。

不想了,等屯门到手再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陈浩南的性格他总是清楚的,他对兄弟,总是没有隔夜仇的,总是一心相护的。

山鸡拿着淑芬给他精简过的稿子,在后台转着圈继续背着,他并不是会紧张的性格。不过这种辩论会的架势,毕竟在社团里前所未见,搞的跟议员选举一样,蒋天养也确实很有趣。没做过的事,总是令人有些焦虑的,山鸡手心里都是汗。大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就越来越觉得心里不安定。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手里的稿子被捏的微皱,边缘都被手心的汗濡湿了。山鸡觉得,他快要到爆发的边缘,得找些事来发泄一些。比如砸几件家具,或者随便去马路上揍个倒霉的路人之类的。

而这时候,有人打开休息室的门进来了。

山鸡猛然回头,看见陈浩南随手带上了门,面容沉静的站在那里,然后朝自己走过来。

本来绕着屋子团团转的山鸡瞬间停住了,他看着陈浩南走近,对方的表情和眼神都安宁的几乎透出一股祥和气。于是心头那团焦躁的火,也仿佛遇到了甘霖,在瞬间被浇灭了。

从大天二出事那天晚上开始,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山鸡想到了大天二,不禁有些忐忑,手里稿子捏的更紧。他双颊肌肉抖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眼睛瞪了几秒钟,才磕磕巴巴的蹦出字来。

“我……,不,我是说……没,阿,阿南……”

陈浩南伸出左手,替他整了整没翻好的衬衫领子,“不过是上台讲话,鸡爷你大街上砍人都不怕,这个有什么可紧张的?”

也不知是哪里上来的劲儿,山鸡抬手将陈浩南要抽离的手摁在了自己肩膀上,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彻底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嘴硬到今天,山鸡终于讲了句实话,“讲话没什么,只是……这件事,我没把握。”

“你讲的漂漂亮亮赢过生番就好了。”

“阿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早就同你讲过。”陈浩南使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山鸡因为他的话愣了愣,松开了手。

“我……”山鸡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没错,陈浩南再三的同他说这里面有问题,叫他仔细一点小心一点。他次次都应了,还显出对方不信任自己的不耐烦和愤怒,可最后……他确实失算了。阿二死不瞑目的凄惨样子还印在山鸡脑子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陈浩南的话。

怎么说,都是错的。
看着他的窘迫,陈浩南倒是笑了笑,显得颇为无所谓的样子,“别想太多,站在台上好好说,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担心。”

这话里所隐藏的意思,山鸡自然听懂了。

听懂了,所以他心惊肉跳。

在阿二出事之前,虽然陈浩南已经表明支持自己,但山鸡看得出,他仍在犹豫和挣扎。

可现在……山鸡盯着陈浩南脸上平静的笑容,却分明从里面看到某种决断。他已经选定了道路,前些日子,踟蹰在岔道上的犹疑已经彻底消失了。

可是这样的陈浩南,令山鸡稍有一些陌生,陌生的令他惊慌。

“阿南,不要勉……”

陈浩南挥手打断他的话,“山鸡,把屯门拿下来,也算告慰阿二。”

这句话是告诉他,已经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失去了大天二这个生死兄弟。这一仗,已经输不得了。

“阿南……”山鸡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只是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去喊陈浩南。

再度抬起左手,陈浩南拍了拍山鸡的肩膀,“山鸡,之前是我想错了。”

“不,你没有,是我……”

拍在肩膀上的手指曲起,用了用力,阻止山鸡继续说下去,“我想错了,回不了头的。”

山鸡突然觉得心里被刀捅了一下似得,“阿南,我……我不是想这样,我不想将事情搞成这样的。”

“我知道。”陈浩南收起了指上的力道,收回手,“没事的,这样让我早点醒悟也好。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没有回头这个选项的,只能走到底。而且要走的比谁都快,比谁都爬的更高,把沿路上该抓在手里的东西都抓在手里。”

“阿南……”山鸡出声想打断他,但陈浩南比他更快的说完了。

“这样才能守住重要的东西。”陈浩南笑起来,“保住重要的人。”

山鸡手上的稿子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团,被濡湿的纸张破破烂烂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陈浩南无声的握拳捶了一下山鸡的心口,又收回来锤在自己心口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山鸡将稿子扔掉,做了几个深呼吸,心中的焦躁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

陈浩南已经做出选择。

既然他义无反顾,那么自己,也是誓死追随。

——————————

事情的结果有惊无险,屯门成了他的地头,连北角也被蒋天养顺势划在大飞手里。而他和大飞的共同点只有一个,他们都是陈浩南的手下,且是他赤诚忠心的兄弟。

山鸡看着蒋天养深不可测的笑容,微微皱起眉头,洪兴的新龙头果然不简单。

一副笑嘻嘻的生意人样子,手腕儿却比谁都要厉害,还没正式接手社团,就已经按着自己的想法让洪兴换了一次血。

他是故意把自己和大飞扶上位的,那么理由呢?

山鸡看了眼大笑着拍上陈浩南肩头的新龙头,小蒋生这是准备扶植浩南的势力,可原因到底在哪里?

这一刻,山鸡还没想明白。

但蒋天养却不准备让他糊涂太久,庆功会之后第二天,山鸡就被新龙头单独召见点拨了。

山鸡比早前两年多少成熟了些,经过这次屯门事也更懂得忍耐。

他并不很明白蒋天养的意图,所以就只是沉默而听话的坐在那里,一脸随时等待训示的样子。

“山鸡,台湾那边,还要仰赖你的关系。”

听了这话,山鸡连忙站起来,“蒋生言重了。”

蒋天养抬手示意他坐下,待山鸡坐好后才说,“不止台湾那边的事,以后洪兴很多事,都要你好好出力。”

“这是应该的。”

“好好帮阿南。”山鸡抿了下嘴,这话几年前他也从蒋天生的嘴里听过,不过蒋天养这次说的显然更有深意,“以后很多事他不方便做的,就看你的了。”

不方便?

山鸡皱起眉头,略微不解的看着蒋天养。

“我终究是个生意人,对社团也并不那么有兴趣。”小蒋生抽了口雪茄,还是那副成竹在胸的笑脸,“以后的天下,总是你们年轻人的。”

“多谢蒋生给机会。”

蒋天养笑的更开心了,“山鸡,97要到了。”

山鸡露出不甚明白的表情,看着蒋天养,“小蒋生的意思?”

蒋天养却没有直接的说下去,他打开手边一个乌木匣子,不过六、七寸长。他从里面取出一件白莹莹的东西,递给山鸡。接过来,山鸡才看清楚,手上是一把匕首,通体雪白。山鸡在台湾跟着一个老前辈学了点东西,认得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造的。

这匕首实在是漂亮,温润莹白,糯的仿佛膏脂。

山鸡忍不住用食指蹭上锋刃,只觉手指上轻轻一痒,然后微微一疼,再去看指上已是划出寸余长的口子,血糊糊的一片。

这时候,蒋天养才慢悠悠的说,“当心点,不要看它漂亮就掉以轻心,这匕首可不是一般的锋利。”

说完,他朝山鸡伸出手,示意他将匕首还给自己。山鸡意会,于是立刻将匕首交回。

蒋天养从匣子里抽出一块白色的细绢,擦掉锋刃上那一丝血痕,他对山鸡说,“浩南就像这样一把匕首。”

山鸡怔了一下,看着他手里锋利又莹润的匕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漂亮又体面,不动声色时斯文温柔的吓人,动起手来,比谁都狠辣决绝。

“这把匕首原本是没有鞘的,所以乍一看再怎么无害漂亮,离的近了还是能觉出锋芒毕露。”蒋天养笑着,打开另一个几乎同样的木匣子,取出精致的美轮美奂的刀鞘。也是整块白玉造的,镶满了金丝和蜜红色或碧青色的猫眼石,然后他将匕首入了鞘,“这样的话就好多了,不出鞘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就仅仅只是装饰品,无害极了。等要出鞘的一刻,也被养的越发吹毛断发只在须臾。”

山鸡一声不吭的看着蒋天养手上那把入了鞘的匕首,然后抬起眼,视线再落在蒋天养那张笑脸上。

蒋天养站起来,转身将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件装饰品的匕首放在了展示架上,头也没回的就问山鸡,“懂了么?”

山鸡沉着声回答,“懂了。”

97将至,蒋天养要洪兴顺应世道,变个模样。要做到这一切,那些老人家,或者那些与自己这种人一般看着就不是正路上的,都不堪用。

恐怕不止蒋天养,从当初蒋天生不遗余力的扶植开始,洪兴的龙头就已经开始做好准备了。

那么,就这样,脏事黑事尽管让他来做吧。

陈浩南,就做那把入鞘匕首。

成就洪兴的未来。

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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