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传/决战][陆西] 催雪 三
陆小凤双腿夹紧了马身，朝手心里呵了口气，两手并拢搓了搓才重新拉住缰绳。
前往九湖的路上，他置了一件暗棕色的水貂皮斗篷。
九湖城地处西北临近边塞，如果单单只是金九龄一个人的托付，他才不要在腊月里走这一遭。
可偏偏，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一片花笺千里传香而来，就令他实在难以拒绝。
所以，陆小凤不禁埋怨起害自己走这一遭的始作俑者，虽然眼下根本不知道那倒霉鬼会是谁。
九湖城地如其名，城内城外共有大小不等九个湖泊，是西北干旱之地上闻名的绿洲城之一。城中四片湖泊一小三大，位居城中央的那块湖泊最小，唤作明珠湖。因形如滚珠圆润得名，亦是九湖之中唯一有名字的。城内建筑以明珠湖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建造。而城墙则沿着城内另外三片长形湖泊建造，将九湖城整体画成一个略显圆胖的三角形状。
而城外五湖大小形状各不相一，错落环绕于城墙之外，就仿佛不规则的天然护城河一般。
不过现在是腊月，不管是城内城外，九片湖泊都结上了厚冰。
“终于到了……咳咳咳……”
一开口，呼出的热气未成形就被高原上的寒风吹散干散净，风却顺势倒灌进喉中，呛的陆小凤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这天气真要命。”陆小凤连忙抬起一只手捂住嘴，从指缝里模糊的飘出关心之语，“小西，你怎么样？没事吧？”
西门吹雪闻言看了他一眼，表情和眼神都没有带上多少波动。不过陆小凤却好像从这个相识不过几日的西门吹雪眼神里看懂了意思，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一句坦诚的，蠢到在这种天气里开口的人又不是他西门吹雪，他怎么会有事呢？
可看懂这种意思一点都不开心，也许自己误解了？小西看上去不是会这般落井下石的人。
“你说我蠢？”陆小凤继续捂住嘴，以防再被冷风倒灌进喉咙吃苦。
被发问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扯马缰，加快速度往前方已经能看到城门轮廓的九湖城前行。
这算不算是默认了？
他该高兴果然最懂西门吹雪的终究是陆小凤呢？还是该郁闷西门吹雪总是擅长一针见血的戳陆小凤的底……
唉……
掩着嘴大喊一声，“喂！等等我啊小西！”
陆小凤决定不要想太多，小西应该只是太耿直诚实了。
腊月，清晨，西北边塞的冰封绿洲。
这样的时间地点，满城萧索清冷已是预料之中。
策马入城之时，城门边的两个值更守卫都尚在半梦半醒的打着哈欠。
这样的时日，不至将近午时，恐怕这座城池还不会完全苏醒。
入了城后，便由陆小凤领在前头。
最后停在明珠湖畔，眼前彩灯粉绡，香风习习。
陆小凤看了一眼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牵着马，握着剑，静如城内城外冰封九湖。
陆小凤叩门，叩的响，叩的急，叩了许多次。
门里一把年轻男声应了，口气不佳，像是被打扰了好眠。
门开了，脸色不耐烦的男人对上门外陆小凤，眼睛一下发了亮。
他朝里头大喊起来，“兰姨！兰姨！陆爷来啦！”
边喊着，已经上来牵两人的马。
“陆爷！哎呦陆爷！可算把您盼来了……”有些年纪的女声，还不见人就急急传出声来，世故虚假的热情。珠光宝气浓香厚粉的年长女人在马被牵走后才出现在门口，手里水蓝色的丝帕甩在陆小凤胳膊上，“您要是再不来，老婆子可得愁死了。”
“您能有什么可愁的？”
“她怕的吃不下睡不着我怎么能不愁。”兰姨伸出手将陆小凤拖进门里，手腕上金的翠的镯子敲的丁玲作响。
陆小凤下意识抬手扯住西门吹雪柔软的衣袖，果不其然被剑柄敲掉了手。
手是敲掉了，人倒也跟了进门。
西门吹雪不声不响，依旧古井无波。即使他看明白了牵马的是个龟奴，兰姨是个鸨母，陆小凤领他来的是间青楼。
而且是间很诚实的青楼。
因为门外金字招牌写的分明，寻花问柳。
西门吹雪是个男人，还是一个能请到四大花魁在他沐浴时奉衣添水的男人。所以即使身处青楼内，他也没有什么可尴尬的。
但陆小凤却有些忐忑，因为西门吹雪眼中一闪而过的那点兴味和了然，他看的分明。
所以当兰姨用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掐住他的貂皮斗篷，几乎是尖细叫嚷着，“陆爷您同您朋友在这里稍等会儿，我这就去喊艾莎莉”的时候，陆小凤其实没听清，他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兰姨的脚步声远了，陆小凤一张显嫩的娃娃脸上凝着几分郁结，他看着西门吹雪又变得看不出情绪的脸，叹了口气。
“小西，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放松了一瞬？”
“因为你并不是只听了金九龄的话。”
陆小凤听见这句话，先是不太明白的睁圆了眼睛，但不过一个眨眼的刹那，已经分明了含义。
在来九湖的路上，陆小凤简明扼要的向西门吹雪讲过最近在九湖城发生的怪事，话里他只提说了是金九龄的拜托，并没有提别的。
当时虽然西门吹雪没有表示任何疑问，但陆小凤察觉到，他其实有不解，并且这种不解让这个西门吹雪不由的情绪紧绷了一些。
可就在刚才，他们停马在“寻花问柳”门外时，那点若有似无的紧绷不见了。
因为，仅仅为了金九龄的一番请托就在腊月里前来九湖的陆小凤，显然不是这个西门吹雪了解的另一个四条眉毛。
察觉到这一点的西门吹雪，终究有些不适应。
就陆小凤与他这些日子来的接触，他觉得小西大约在烦恼要如何同这样一个“正气凛然”的陆小凤交流。
结果，到了九湖，来到了“寻花问柳”，西门吹雪明白过来，四条眉毛终究是四条眉毛。即使变换了时空面目，有些东西，却怎样都不会变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西门吹雪，很自然的，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烦恼就真的彻底消失了踪影。
而从一句话里听懂了这些含义的陆小凤，却越发尴尬了起来。
这又是在毫不留情的戳他短处了啊。
“小西……其实吧，主要还是因为金九龄的请托。”
“哦。”
西门吹雪应了，甚至还点了头，但陆小凤觉得这对解除自己的尴尬没有丝毫帮助。
他那个样子，分明是在表示你高兴怎么说都行吧？反正是无所谓的事。
“小西，我觉得我需要好好解释一下。”
“不用。”
“我真的不是因为……”
而此刻，背后一声娇滴滴的“陆爷”恰巧打断了他。
西门吹雪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澄澈，陆小凤仿佛光这样看着就能感受到他的坦诚直接，西门吹雪从来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
“无需解释。”对西门吹雪而言，陆小凤这种作风，实在太四条眉毛了，没有任何不能接受的地方。
他是认真的在理解自己，陆小凤读懂了他的眼神。
“小西，你能教我做老婆饼么？”陆小凤几乎是气若游丝的缓缓吐出这句话。
对面的人没有开口，但他浅色的眼睛里有着纯然的不解。
“我也想……”陆小凤揉了揉额角，“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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